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齐白石爱财,是出了名的。书画家大多标榜清高,耻于言钱,而齐白石卖画卖印,则是详尽标价,锱铢必较。客厅里贴满了价码表:“四尺12元,五尺18元,六尺24元,八尺30元,册页折扇每件6元”;“题上款者加10元”;“花卉加虫鸟,每只加10元,藤萝加蜜蜂,每只加20元”;“另,工笔贝叶草虫,每只照原笔单加三倍,大洋红之画另加价”;“常用名印,每字三金,石广以汉尺为度,石大照加。石小二分,字若黍粒,每字十金”…… 齐白石卖画卖印,不讲情面,不论是谁,都得一手交钱,一手交货,不能赊账,不能还价,不能以物代钱。墙上告白云:“送礼物不画,请客不画,为外国人翻译者无报酬”;“君子有耻,请照润格出钱”;“减价者,亏人利己,余不乐见。”壁上还挂有一幅《招饮图》:一老人手持酒壶,一手招另一老人来饮酒,持笔老人一手却之,且面带怒容。此即齐白石本人也。 齐白石常到荣宝斋“灵市面”,别的画家价格一有上浮,他紧跟着往上调价,生怕吃亏。 上世纪40年代,白石老人已是名满天下,市肆上伪冒他的作品不少,甚至连他的至交梅兰芳买的《春耕图》、弟子李苦禅买的《蔬香图》,也都是冒名的赝品。他于是镌刻了“吾画遍行天下伪造居多”、“吾画遍行天下蒙人伪造尤多”两枚印章钤于画上。后来又定制了“齐白石”钢印,压盖于画角,或直接在画上押上指纹,甚至在署款时暗做标记,煞费苦心地让作伪者难以下手。现在拍卖会上一些齐白石晚年作品,虽经岁月磨损,但当年作下的种种标记,仍依稀可辨。 为将自己的得意之作卖个好价,齐白石屡屡和夫人一搭一档,对来客演出“双簧”。 听到来客敲门,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,从小洞里往外张望。 齐问:“外面贵客是哪位呀?” 来客:“请问齐老先生在家吗?” 齐拿不准来客是不是诚心买画,就说:“齐先生不在家哩。” 客再问:“真的不在吗?我可是专程前来,想买他老人家的大作。” 一听人家诚心买画,齐便改口道:“那我就是齐先生呀,请贵客进来吧。” 客人进门后,不是让他看画、喝茶,而是先领他看看墙上的那些标语,诸如“润笔先惠,点景加倍”、“无暇闲谈,贵客自重”之类。 来客恭维几句,坐定说:“齐老先生的草虫,最为出名,可否割爱一册?” 齐答:“年纪老了,眼神不好,工笔草虫不画了,真是对不起。” 客人再请。 齐故作为难地说:“有倒是有一部,不过太太藏起来了,不知她肯不肯出让。” 客人求之更切,说是愿意出大价钱。 齐于是拉直了嗓门:“太太,有位贵客要看看你那部虫草册页哩。” 齐夫人在房中回答:“哎,这部册页不卖的!” 齐又大声说:“贵客看得中意,能出大价哩。” 于是在一问一答中,一部册页以大价成交了,来客兴冲冲地辞别而出。 齐白石夫妇心中明白,还有不少册页将等待“贵客”前来割爱。 齐白石既善于“开源”,也擅长“节流”。 他的腰间总是挂着一大串钥匙,少说也有一斤多重。别说家中值钱的东西,就是一坛油、一桶米,他都会锁起来,每餐做饭,必亲自开锁,以香烟筒计量取米。家中雇工常因吃不饱而走人。 有时他伏案作画,家人在一旁择菜叶,他会放下画笔,走上前捡起几片菜叶,满脸不悦地说:“这些还能吃,怎么就扔了?” 为了生点利息,他通常将拾元钞十张为一叠,积满一竹篮后,就将篮盖加上锁,与太太一前一后坐两辆人力车,存到冷僻的小银行里。后来通货膨胀厉害,为了不让钱贬值,齐白石将一生的积蓄兑换成60根金条,装在一只长长的口袋中,终年挂在身上,直到去世前几个月,才将“黄金袋”卸下。 齐白石出身贫寒,是个农家苦孩子、放牛娃。15岁学粗木工,16岁改学雕花木工,直到26岁一直是个普通木匠,他孜孜不倦地干着木工活儿,靠手艺吃饭,靠真诚为人。27岁开始拜师学诗、学画,57岁那年又背井离乡,抛家舍业,独闯北京,成为高龄“北漂”。本以为能在北京画画谋生,不料画却卖不出去,“始知余画过于形似,无超凡之趣,决定从今大变。”此后他又用10多年时间,从一座破庙搬到另一座破庙,辗转多处。60多岁后,作品终于卖出了好价钱,他也逐步登上了艺术高峰。 从做木匠的时候开始,齐白石就认准了凭手艺挣钱无可非议,所以他卖画卖印从不耻于要钱。他种种看似变态的吝啬,却让世人触摸到了人性的真实。“财迷”老人从另外一层意义上讲,是一种童真和质朴。况且,白石老人远没有外界传说的那般富有。(俞剑明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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